年底了，项某局正在组织部门要员述职大会。主席台正中的一把手老穆，表情凝重。他听冯主任讲完开场白，特地清了清嗓子，对着麦克风道："这个，今天的述职啊，我强调一点：希望各位少讲成绩，多讲问题和不足。同时呢，也欢迎大家对单位建设和班子成员提意见和建议。"老穆说到这，转脸看了看一侧的主持人冯主任，意思可以开始了。

于是，冯主任按部门顺序，逐个点名，喊到谁，即上台开讲。

述职者，像新闻发言人一样，每人拿着打印好的讲稿，站在主席台左前方的发言席，面向全体听众，照本宣科。老穆虽有要求，但大家发言时，照样我行我素，没有人愿意忽略自己的"成绩"；说到问题和不足，千篇一律蜻蜓点水，一带而过，尔后谈谈今后努力方向。所有人，都是半斤八两，大家彼此彼此。

依照顺序，前面述职者，走过场的已过大半，大家听得昏昏欲睡，丝毫提不起精神。包括主席台上的几个头头也一样，无所事事，不时将头扭来扭去。

十一时三十五分，离中午下班不足半小时了。轮到计财科的胖子老海述职。同事们看到，老海缓缓走上台，腆着肚子，煞有介事地面向听众，也学老穆，清了清嗓子，而后又郑重向主席台意味深长的望了一眼。

老海的举动，令台下的人都觉好奇，几个年轻人忍不住想笑，下意识地捂住了嘴。就在大家猜测之际，老海打破了宁静："各位冒号，同志们，我今天的述职，不讲成绩，也不讲缺点，因为各位都清楚我海某的为人。海某不才，在项目局工作三十三年，陪了十三任大小头头了，可谓见多识广，大开眼界。"老海说到这，台下许多人，都露出了会心的笑意。

一把手老穆不悦了，他黑着脸，对老海道："不要瞎扯，说正题！"

老海不看老穆，继续道："今天在这，出于帮助同志、团结同志考虑，我重点给班子成员提点意见。当然，顾及各位头的形象，我这里谈到问题，就不点名了。"

主席台上的几个大小头头，面面相觑，不晓得老海葫芦里卖的什么药。但听他说，要给头头们提意见，也不好打断他。

只听老海道："我们有的头，说的比唱的好，当面一套，背后一套，日弄人比谁都在行。大家说，这样的人配称头、配当头吗？"

办公室冯主任这时道："嗳，老海，发言注意态度啊。"老海不理会冯主任，望着台下道："我们有的头，本事不大，脾气不小；整天吆五喝六，态度极其野蛮，逮谁骂谁，不分青红皂白，简直是土匪，哪有一点干部素质？你们说，是不是？"

听见老海在喷头头，台下同仁不约而同低下了头，都在回避台上头的目光。大家期待中，又听老海道："我们有的头，口口声声，要清正廉洁，公私分明，可是他是这样做的吗？我只看到，他的家属，就连去菜市场买根葱、买瓶醋，都要让司机开车前往，生怕司机闲下来不舒坦。试问，这样的头，他配当头吗？这样爱占小便宜的头，你能说，他有什么公心、有什么境界吗？这样的头，他做事，会为单位考虑、会关爱下属吗？"

"嗳，嗳，那个老海，扯远了啊，"冯主任迫不及待，想要制止老海的发言。

老海看着冯主任笑，"冯主任啊，放心吧，我不怕打击报复！说的是谁，欢迎对号入座啊。由于时间关系，今天的意见，我就不展开说了。我只希望某个头，他好自为之，好好反思我海某人的意见……"

老海不管不顾，继续絮叨。终于，台上的老穆忍无可忍，"咚"将水杯往桌上一墩："岂有此理！海咸仁！你是什么东西，咹？在这阴阳怪气，你是提意见吗？我问你，你居心何在？！"

"砰！"老海针对相对，猛拍了发言席的台面道："怎么，受不了啦？你不是让开诚布公提意见吗？我才提这么点，你就受不了啦？你这是对号入座吗？就这点肚量吗？有则改之，无则加勉嘛，你急什么眼？明白告诉你，我不怕……"

冯主任和另一个头，连忙从主席台站过来，劝老海下去。老海回到座位，冯主任尴尬对台下道："啊，我知道，老海方才的意见，主要是提给我的，我保证……"

老穆"腾"地站起身，端起杯子，咣当拉开门，气冲冲地走了。冯主任只好宣布散会。所有人嗡嗡地小声私语，鱼贯走出会议室。

一个常姓同事，看着老海笑："老海啊，你摊上大事了，不该逞口舌之快啊！"

"哼！怕什么，满打满算，再过两个月，我就退休了，难不成，他还不让我退不成？老子这几年挨他整够多了。"

老常意味深长道："唉，还是欠考虑啊，老海，何必呢。""嗯，你不懂，我这几年咋过来的，你不清楚……"

老常笑了笑，摇了摇头，再没说什么。